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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禹
万家灯火下的年夜饭余温犹在,由林妍执导的现实题材剧作《烟火人家》也在正月里开启了孟家人的年夜饭,女性导演特有的嗅觉和视角,给这部塑造当代都市女性群像的家庭剧提供了更多可能,开播以来,在竞争激烈的春节档拔得了电视剧收视率头筹。
《烟火人家》剧照
这是一个典型的“母系家庭”,老母亲是不怒自威的退休老厂长,年夜饭上就掷地有声地喊出“孟家的女儿必须回家过年”的规矩,这与多数中国传统家庭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、在娘家过年是大忌”的老黄历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。也是这一声令下,构成了第二代孟家女性(孟家三姐妹)在婚恋关系中的集体性“女强男弱”,这明显是制片方提供给女性观众的精神胜利和追剧动力,可幸的是编剧和导演对此强弱关系的分寸尺度谨慎为之,确保了人物设定的可信和可能。
孟家长女是中国家庭剧中典型的“家庭奉献型”人设,在老母亲的大家,她是永远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劳作的大姐,操持家务,赡养老母;在自己的小家,她是丈夫的提款机和免费保姆,是将全部人生希望孤注一掷重压在女儿身上的掌控型强势母亲,高举着“我对你的要求都是爱你的本能”旗帜任性而为……她是无数个中国全职母亲现状的缩影和代表,不是没有自我,而是忘记了自我,生活中只剩下烟火,没有远方。她在剧中承担的关系解锁任务是:母女关系。也是剧中主要戏剧冲突的来源,在近半的剧情推进中,其与近30岁的女儿衣锦一直未能找到正确的相处之道,过度干预女儿的生活、工作、婚恋选择,密集的“爱”常常令人窒息,展现了当代年轻人的隐痛。做此表达的电视剧作品在近年来并不少见,《烟火人家》的可圈点之处在于——只是客观呈现这种对立冲突关系,并没有将母或女推向极致的某一边,而是在无数的伤害与打破中,一次次试图和解与修复母女关系。这正是家庭的要义:血缘难以破除,每位家庭成员都在跌撞中第一次也无数次地尝试着自己的角色,摩擦和理解壁垒完全消失之前,永远都有不尽的误解和伤害,但联结不会消失。
到了孟家二女儿这里,女性形象的站立往前迈了一步——经济独立、思想开放、性格爽朗,她在剧中承担的关系解锁任务是:夫妻关系。和女儿可以做无话不说的好朋友、真闺蜜,但关起门来,在外看似和谐相辅的夫妻关系确是典型的角色扮演,女儿面前要扮演恩爱夫妻、老母亲面前要营造“我们俩的日子好着呢”、在社会生活中要立完美搭档的两口子人设……最终这一切都在其“软饭丈夫”日复一日的得寸进尺中崩塌了,回顾年轻时抵抗母命下嫁给爱情的冲动,人到中年做出了要为自己活、不再为了女儿和老母忍下去的决定。中国女性的隐忍多半是为了孩子,怕影响孩子学业、怕单亲家庭影响孩子成长,一旦“泰坦尼克撞向冰山”,刻意漠视的忍耐就会发酵为另一种极致。
孟家三女儿事业有成、嫁给了爱情,因事业和家庭的跷跷板踩得不好选择和平分手,像当代很多都市单亲母亲一样从容经营着生活、工作以及与前夫的关系,平等地看待每个个体的选择,从前是爱人、现在也能做朋友。她在剧中承担的关系解锁任务是自我成长。从轰轰烈烈到一别两欢,从一心创业到兼顾孩子,从心中其实仍存爱意的前夫到现任男友,她一直在不断找寻真我,剧中她看似不是戏剧冲突的发出者,因为她所有的前进和寻找都是向内的,不以假借外人的成长而实现自我价值,她所代表的是当代社会中少数真正的独立女性:自立、自持、自恰。
剧中的孟三代(孟家的孙女辈)除了长外孙女衣锦更多承担着主动参与剧情、戏剧冲突的功能,带出了聚热的85后婚恋、职场等社会性话题,其他角色的设定更偏工具性的存在,是为完成辅助塑造孟二代女性的任务而存在。剧中的丈夫们也无独有偶地承担着这种功能,所以总体上剧中的男性角色都略显单薄和无味。
近年来,聚焦都市女性群像的电视剧集不胜枚举,成功者寥寥,《烟火人家》的进阶之道在于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孟家三姐妹各自有画像,且层层递进,亦如上述中所展示的三种关系解锁,她们叠加在一起就构成了家门内的主要关系网——亲子、伴侣和自我,而这也是步入烟尘的每一个平凡人被织进的大网,《烟》剧张开了这张大网。到底破网重生才是真道,还是无为地在网中接受烟火生活就是上乘选择?怕是众观剧人心中自有答案。(作者为青年艺评人)